浙江省宁波舟山港穿山港区集装箱码头繁忙的作业场景。汤健凯摄（中经视觉）
浙江省舟山市普陀区沈家门渔港夏日风光。邹训永摄（中经视觉）
开放，对浙江来说有着特殊意义——全域“七山一水两分田”，可开发空间不大，自然资源贫乏，让曾经“小个子”的浙江，不得不把目光转向海外。
以1979年宁波港正式对外开放为标志，浙江推开了外向型经济的大门。经过20多年发展，浙江的“块头”不断长大，经济实力持续提升，但也面临着先发优势不再、体制活力衰减的困扰。
不进则退，慢进亦退。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同志提出“八八战略”，并强调“立足全局发展浙江，跳出浙江发展浙江”。一个“跳”字，生动描画了浙江转型之路。
从外贸大省到开放大省再到开放强省，“跳出来”的浙江一路奋楫，划出了令人瞩目的上扬线：2004年，一般贸易出口居全国首位；2016年，实际利用外资全国第四；2023年，外贸出口居全国第二；2024年，进出口规模突破5万亿元，出口增速位居东部沿海主要省市之首。今年上半年，浙江货物贸易出口突破2万亿元。
坚定不移扩大高水平对外开放，浙江的脚步更坚实铿锵。
产业重构
世纪之初，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迎接机遇的同时，开始面临全球竞争。浙江作为开放先行地，率先遇到“成长的烦恼”，一些企业频遭反倾销诉讼、贸易受阻，曾是支撑浙江经济发展关键力量的块状经济，结构性矛盾逐渐显现，多年形成的低成本、低价格优势持续弱化，“低小散”产业结构面临严峻考验。如何突围？
——引进来，他山之石强链补链
2002年，浙江全省实际利用外资30.8亿美元，仅为广东的27%、江苏的30%。面对加入世贸组织这一重大战略机遇，“扩大利用外资”被民资充裕而外资短缺的浙江摆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要位置。
引进来，去哪儿引、引什么、怎么引？民营经济活跃的浙江，缺的不是资金。对此，习近平同志指出，“引进外资，不仅是一个资金问题，更重要的是引进技术、人才和管理，促进产业结构的调整和提升的问题，是一个扩大开放的问题”。
2005年，杭州萧山国际机场引来一只“金凤凰”，香港机场管理局出资19.9亿元入股并取得35%股权，双方在资金、管理、技术和人力资源等方面开展合作。两年后，萧山机场成为内地第8个年旅客吞吐量超千万人次的机场。
发端于台州椒江小作坊的缝纫机制造企业杰克，早年凭借市场积累和供应链优势，快速拓展国际贸易，但受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影响，这只早飞的“俊鸟”深陷困境。
“企业要发展壮大，必须补上技术短板。”杰克控股集团董事长阮福德将目光瞄准海外优质标的。德国奔马拥有全球顶尖技术以及保时捷、宝马、空客等优质用户，被誉为裁床行业的“奔驰”，这对亟需拓宽产品品类的杰克犹如甘霖。但双方实力悬殊，谈判陷入僵局。
“破局的关键在拓卡。”阮福德话锋一转：“拓卡是奔马的竞争对手，先注资收购拓卡，再通过拓卡收购奔马。”
成功并购拓卡和奔马成为杰克业务版图扩展的重要转折点。借助引进来的先进技术和营销网络，杰克迅速跻身欧洲和北美等高端市场，并快马加鞭收购了意大利衬衫智能制造企业迈卡、牛仔裤智能制造企业威比玛。2024年企业销售额突破60亿元，连续多年工业缝纫机销量全球第一，产品畅销170多个国家和地区，如今全球每3件服装就有1件由杰克缝纫机缝制。
“以民引外”，浙江民营企业以开放姿态融入全球产业链。沙特阿美以246亿元战略入股荣盛石化、零跑汽车吸引斯泰兰蒂斯集团15亿欧元战略投资、德国拜耳投资3亿元建设拜耳作物科学杭州供应中心……一次次牵手，汇聚成浙江开放发展的不竭动力。
“引进来的不仅是资金，背后是先进技术、管理经验和广阔的国际市场。”浙江省发展规划研究院院长李军表示，优质外资为弥补产业链短板、促进产业结构调整升级提供了动力。
——走出去，汲取更多阳光雨露
“地瓜的藤蔓向四面八方延伸，为的是汲取更多的阳光、雨露和养分，但它的块茎始终是在根基部，藤蔓的延伸扩张最终为的是块茎能长得更加粗壮硕大。”这是习近平总书记在《之江新语》中对“地瓜经济”的精彩比喻，生动阐释了“走出去”的中国智慧。
常住人口106.3万的省辖县级市桐乡，孕育了一批世界级领军企业，记录着“走出去”的生动实践。
将矿石拉成比头发还细的玻璃纤维，做成工业复合材料，应百业之需，是中国巨石的生财之道。2008年，巨石以80万吨产能跃居全球第一，打破了美国占据世界玻纤产业龙头的局面。
2009年，欧盟对中国输欧长丝玻璃纤维发起反倾销调查，企业陷入两难境地。“放弃欧洲市场，行业龙头地位将岌岌可危。”中国巨石股份有限公司副总裁曹国荣坦言，产能单一是最大掣肘，企业亟需走出去建厂，毗邻欧盟的埃及成为全球布局的第一站。如今的巨石，已建成中东、北非地区最大的玻纤生产基地，通过走出去，连续17年全球市场占有率第一。
华友钴业创始人陈雪华在2003年萌生了一个念头，出海刚果（金），寻找钴矿。
钴是一种非常稀缺的小金属，地壳中含量仅0.0023%，却是华友钴业主营业务的重要原料、锂电池的关键材料。我国钴储量占全球的1.07%，而刚果（金）达50%。
“把工厂搬到刚果（金），跟在月球上办企业差不多”，华友控股集团副总裁陈颖笑言。2006年，第一个铜钴冶炼厂在刚果（金）投产。在很多企业收缩业务应对金融危机时，华友反其道而行，以2.64亿元收购了当地两家矿山公司。
“接下来，就是把产业链拉长。新能源快速发展带动锂电池需求井喷式增长，华友加快全球布局，在印尼建成投产多个项目，在匈牙利建设高镍三元正极材料绿色智造项目。”陈颖说。在更广领域统筹资源和市场，加快形成完整产业链，华友锂电正极材料产量与钴新材料市场占有率世界第一，连续多年销售额突破600亿元。
“嵌入全球产业链，如同地瓜的藤蔓向四面八方延伸。”桐乡市委书记王坚表示，数以百万计的浙商走出去，拉近了浙江与全球优质资源之间的距离，运营成本降低、市场份额扩大、市场响应速度提升，这一切的中心是桐乡，藤蔓伸出去结出的果子反哺了桐乡。
千帆竞发、百舸争流。2023年，浙江有进出口实绩的民营企业突破10万家，全国每5家民营出口企业中，就有一家是浙江企业。
——深耕细分，“高精尖”融入全球产业链
一根绳子，做到极致是啥样子？在海南岛东南陵水海域，我国首个深海石油开采平台“深海一号”能源站上，4组16根长度超1900米的聚酯系泊缆绳，将作业平台牢牢固定在1500米深的海底，犹如“定海神针”。“其中一根神针，就是我们提供的，破断拉力超2300吨。”浙江四兄绳业有限公司总经理李彦希告诉记者，做出这样一根“拉不断”的绳子，祖孙三代人坚持了67年。
“爷爷用植物纤维手工搓绳，为渔民提供捕捞工具。到父亲那一辈，化纤制绳转型为机械化生产。我们这代人要做出不一样的绳子。”李彦希说。
上世纪90年代，渔业绳缆行业“触顶”，四兄绳业抓住世界航运业蓬勃发展机遇，进军海洋工程领域，开拓国际深海系泊绳缆市场。这个行业门槛不低。
四兄绳业聚焦技术创新构筑核心壁垒，围绕深远海作业和海上风电项目攻关研发。十年磨一剑，2018年四兄绳业拿下ABS和DNV两家船级社认可证书，打开了通往世界绳索技术前沿的大门。同年，直径160毫米、长度1800米、单根重约30吨的亚洲首根超大超长深海聚酯系泊缆绳交付，打破了欧美国家对深海系泊缆绳的垄断。如今，这根绳跟随神舟飞船、“海葵一号”等“国之重器”上天入海。
在位于台州玉环的浙江双环传动机械股份有限公司车间里，记者看到，不到100秒，一个锃亮的精密齿轮丝滑下线。检测头缓慢移动，相关参数呈现在电脑端，齿轮精度仅为头发丝的三十分之一！“平均价值不足百元的小齿轮做成百亿元大产业，源于45年坚守主业，一群人、一件事，干了一辈子。”话语里，公司副总经理周志强满是自豪。
在细分领域“打深井”，在新赛道跑马拉松。2024年，浙江国家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达233家，居全国前列，其中133家企业的主导产品全球市场占有率第一。以小博大、以精创优，不断向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中高端挺进。
——打造品牌，竞逐世界舞台
“民营经济作为浙江经济的活力和创造力、竞争力所在，要依托制度、技术、管理和文化的创新，在品牌建设上发挥主力军作用，在超越自我、完善自我中再造自我。”习近平总书记在《之江新语》中的殷殷嘱托，为浙商品牌之路指明了方向。
给国际品牌商做贴牌，浙江不少外贸企业打此起步。“差不多的产品，国际品牌卖到上万元，没品牌就只能卖个几十元。”廉价、低端，曾是浙江达柏林阀门有限公司董事长林海林的心头痛。
林海林下决心打造中国人自己的品牌。因为拒绝贴牌生产，客户流失、订单量直线下降，一些员工选择离开，公司一度陷入困境。
从引进消化吸收欧洲先进技术设备开始，培养自己的产品设计和技术团队，不断改进完善模具……“产业升级没有终点，我们已拥有100多项专利成果，500摄氏度高温退火工艺解决了铜阀门易开裂这一共性问题，以可靠品质赢得海外市场。”林海林说。目前，达柏林阀门出口全球108个国家和地区。
一个阀门、一只打火机、一台电熨斗……一批批扎根制造领域的传统企业悄然升级，完成了从贴牌到创牌的跨越。今年一季度，浙江自主品牌产品出口1528.1亿元，增长8.9%，占全省出口总值的15.7%。从品牌产品到品牌企业再到品牌经济，中国自主品牌闪亮世界市场。
链接世界
百年变局的十字路口，有逆流涌动，也有因势而行。浙江全面构建通江达海、连通全球的开放大通道，与世界各国建立贸易链接，稳步扩大制度型开放，闯出一条高水平开放发展新路。
——陆海统筹，拓宽开放大通道
东海之滨，碧海蓝天之间，全球第一大港宁波舟山港码头密布、巨轮穿梭。
在共建“一带一路”、长江经济带发展、长三角一体化发展等国家战略中，宁波舟山港是“硬核”力量。2020年3月2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宁波舟山港穿山港区考察时提出殷切希望，“要坚持一流标准，把港口建设好、管理好，努力打造世界一流强港，为国家发展作出更大贡献”。
宁波港、舟山港曾是两个独立的港口。虽处同一海域，使用同一航道，但规划建设、营运管理相互分割，岸线资源难以优化配置。“浙江走出去的企业越来越多、步伐越来越快，与世界市场联系越来越紧密，对港口能级的需求在不断提升。”宁波舟山港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陶成波说，两个港口依托同一经济腹地，行政区划成了港口能级和竞争力提升的绊脚石。
立足于对“时”与“势”的深刻洞察，习近平同志在浙江工作期间，力主推进宁波、舟山港口整合。2005年12月，宁波—舟山港管理委员会成立，按照“统一规划、统一建设、统一品牌、统一管理”的原则，推进港口一体化发展。
效果很快显现。2006年，一体化运作的宁波—舟山港集装箱吞吐量突破700万标箱；2008年，突破1000万标箱，排名全球第八；2009年，完成货物吞吐量5.77亿吨，跃居全球第一。
高位推动省内港口一体化并纳入经济社会发展全局谋划，成为浙江发展开放型经济的重要一步。2016年11月，浙江省海港集团、宁波舟山港集团采取两块牌子、一套班子、一套机构的运作方式。“二者开启了以资产为纽带的实质性一体化整合，为打造世界一流现代化枢纽港奠定了基础。”陶成波说。
面朝东海，链动内外。如今的宁波舟山港，对内作为长三角及长江沿线地区大宗散货的中转基地，支撑着腹地工业化和生产力布局的调整；对外连接全球20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600多个港口。2024年，宁波舟山港完成货物吞吐量13.8亿吨，连续16年蝉联世界第一；集装箱吞吐量3930万标箱，年集装箱吞吐量稳居世界第三。
距离宁波舟山港200多公里的铁路义乌西站，一个个印有“中欧班列”图标的深蓝色集装箱跃入眼帘。
2014年11月，第一列“义新欧”中欧班列满载小商品从义乌出发，前往西班牙马德里。从“0”到“1”，“义新欧”累计往返运行超1.3万列，发货量111万标箱，运营线路从1条增加到20多条，辐射欧亚大陆50余个国家和地区的160多个城市。发运货物由最初的小商品，拓展到新能源汽车、医疗器械等超10万种商品。
“对内带动浙江内陆地区高水平开放，对外让发展红利更好惠及沿线国家人民，中欧班列充分体现了‘一带一路’共商共建共享原则。”浙江省发展规划研究院副院长兰建平说。
陆海统筹天地宽。浙江正大力发展多式联运业务，进一步盘活各类海陆港资源，着力构建现代综合交通运输体系，为高水平对外开放提供坚实基础。
——数智搭桥，买全球卖全球
习近平同志在浙江工作期间，10多次到义乌并数次深入小商品市场调研。他这样概括“义乌发展经验”：“这个地方，既不临海也不临边，怎么就变成了全世界的一个贸易中心呢？是因为义乌人做到了‘无中生有’‘莫名其妙’。”
步入义乌国际商贸城，从事一次性吸管贸易的李二桥正与大洋另一头的客户进行线上沟通，直播间员工在准备海外直播。
李二桥说，以前小商品想做外贸，要经过外贸公司、物流、外贸流通企业等多个环节，才能进入海外终端售卖渠道。如今，工厂只需设计出适合当地的产品，上线到跨境电商平台，按周期将产品发货至跨境电商仓即可，既简单又省钱。
鼠标一点，货通全球。在“世界超市”义乌，7.5万个商铺同步上云，注册采购商超512万人，链接外贸公司2000多家。买卖双方线上发布订单信息，系统自动撮合交易，还提供相关金融服务。从行商、坐商，到电商、链商，义乌外贸企业经历互联网大潮后，迎来产业转型迭代的新浪潮。目前，义乌115万经营主体中，约三成涉及跨境电商。
与义乌国际商贸城一街之隔，全球数贸中心正加快建设，预计今年10月开门迎客。
“建设全球数贸中心，就是为了更符合数字贸易时代经营主体的需求。”浙江中国小商品城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说，将一体推进“人、货、场、链”的数字化提升，全方位推动义乌市场提能升级，更好服务全球伙伴。
借助智能互联技术搭建线上社交赛事平台以增加用户黏性，成立不到5年的杭州如泽电子商务有限公司，成功拓展了自有品牌的智能健身器材市场。目前，如泽的产品行销北美、欧洲和亚洲10余个国家，在超过30个城市建立仓储设施，累计销量突破150万台。
大力推动平台、直播和跨境电商三位一体融合发展，以平台为重要载体，支持跨境电商企业与专业直播机构开展合作；以直播、短视频等可视化方式作为营销模式，打造全球跨境直播高地；规模化发展，培育一批跨境电商直播融合基地，支持企业赴境外建立本土化团队。以数字链接世界市场，助力浙江成为“全球的浙江”。
——规则对接，畅通国内国际双循环
安渡生物医药（杭州）有限公司是一家临床外包服务企业，落户浙江自贸试验区杭州片区，对保障关键研发材料供应的需求迫切。“以前，进口空白人血基质需要海关到国外原产地检验，程序繁琐，一旦进口不及时，整个研发就要按下暂停键。”企业首席运营官陈小敏介绍，自贸试验区创新试点将“源头检验”改为境内联合监管，对列入白名单的企业，只要凭风险评估、通关证明等材料，口岸就会放行，为企业产品研发以及产业化扫除了障碍。
全力打造大宗商品资源配置枢纽，持续推动大宗商品投资贸易自由化便利化，浙江自贸试验区充分发挥先行先试作用，为高水平开放探路。
位于浙江自贸试验区舟山片区的浙江国际大宗商品交易中心有限公司，墙上大屏滚动着各类油品交易挂牌行情和产能预售行情。为畅通油气交易循环，浙江大宗联合上海期货交易所发布“舟山价格”，这是全国首个人民币定价的低硫燃料油保税船供报价指数。
“这项机制打破了海外市场对低硫燃料油价格形成的机制垄断。”浙江大宗董事长赖新说，“舟山价格”可有效推动保税低硫燃料油加注领域使用人民币计价，助力构建现代化油气交易生态体系，为国际国内油气资源充分流通提供更便利的渠道。
自贸试验区作为我国对接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扩大制度型开放的前沿阵地，紧密联系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是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重要支点。浙江省商务厅副厅长、省自贸办副主任胡真舫表示，浙江要加快对接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稳步扩大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制度型开放，深度融入国际经济体系。
培育沃土
我负责阳光雨露，你负责茁壮成长。
从努力探索推进制度型开放，到对接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从打造高能级开放平台，到构建对外开放战略高地……在复杂的国际经贸环境下，浙江苦练内功，不断提升政府服务水平，汇聚优质要素资源，厚植高水平对外开放沃土。
——优化营商环境，跑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
作为改革开放综合试验平台，浙江自贸试验区以首创性、集成化改革走在全国前列。截至去年底，浙江省、市、区三级累计形成698项制度创新成果，其中，全国首创217项。浙江贡献了 45项国家层面复制推广的制度创新成果，形成一批可复制可推广的经验，为营造优越的营商环境奠定了坚实制度基础。
在李军看来，营商环境好不好，企业点头才算数，要让每个经营主体都能听得到政策落地的声音，感受到服务无处不在的氛围。
在位于宁波北仑的亚集物流有限公司前置仓内，指着垒满货物的一排排一层层货架，公司常务副总经理俞旭凤说，前置仓是宁波在跨境电商领域的“全国首创”，已成为中国制造的集拼据点，通过前置仓货物可免去在国外的二次分拣，节约了2周至3周的物流周转时间。
台州玉环大麦屿港以超常速度成功获批进境食用水生动物指定监管场地，保证了10亿美元进境蟹类产品采购合作项目顺利进行。“从零起步，我们白天跑现场，晚上改文件，想尽一切办法创造条件、打破壁垒”，时任台州海关监管一科副科长季林对项目的每个攻关节点记忆犹新。如今的大麦屿港，以“产地直达”模式让以往从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出港，经青岛、威海中转的帝王蟹直抵台州，运输时间缩短48小时，长三角餐饮企业采购成本直降15%，台州也顺势跻身全国生鲜进口枢纽。争分夺秒的“台州速度”，是浙江提升政府服务的缩影。
“优化营商环境、服务经济发展就像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浙台（玉环）经贸合作区党工委委员、副主任李华江满怀信心地说。
——拓展市场，世界都是浙江的舞台
今年3月，JEC World 2025在法国巴黎开幕。在这个被誉为全球复合材料界“奥林匹克”的舞台上，来自浙江嘉兴桐乡的企业惊艳亮相。
在中国巨石股份有限公司展台前，近2米高的氢能储罐样品前闪光灯此起彼伏。“这款采用玻璃纤维直接纱制成的储罐较传统钢瓶减重70%，储氢能力提升2倍至3倍。”中国巨石产品研发中心主任章建忠介绍时，展位洽谈区座无虚席，很多客商当即预约赴桐乡实地考察。
相距不远的，是中国500强企业振石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展台，全球首创的复材光伏边框与盛满降解液的玻璃瓶组合，构筑起一道独特风景线。“这是我们最新推出的复材边框可降解方案，首次对外发布展示。”振石展位负责人话音未落，一批客商已围拢上来寻求合作。
“培育外贸动能，我们把‘拓市’摆在重要位置。”浙江省商务厅对外贸易发展处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近5年来，浙江省累计支持线下展会321场，参展企业10944家，意向成交额47.8亿美元；支持网上交易会585场，参展企业28134家，意向成交额28.6亿美元。
自2022年底，浙江在全国率先开展“千团万企”拓市场增订单行动。今年1月至6月，共有2124个团组赴境外参展进行经贸洽谈，联动企业10388家次，达成意向订单超770亿元。组织全省近7000家企业参展广交会，展位总数居全国第二。
总之是，哪里有市场，哪里就有浙江人。
——心向往之，成各路人才汇聚的地方
45岁的苏州人张志坚是复旦大学理学博士，如今已成为新桐乡人。“有人调侃我是生在二线城市，学在一线城市，最后扎根在了三线城市。”谈及留在桐乡的原因，张志坚笑着说出了两个理由：一是“事业留才”，二是“政策留才”。双重支撑下，张志坚所在团队实现研发突破，所在企业成为我国首家具有独立知识产权并实现大规模生产复合纤维的制造商。
提及创业动力，32岁的杭州一知智能科技公司CEO陈哲乾告诉记者，“当年我还是浙江大学计算机学院的博士生，人工智能还没火，是萧山经开区主动找到我们研发团队，从资金、政策、办公场所等多方面予以支持”。陈哲乾直言，“政府的扶持和鼓励，坚定了我创业的信心”。如今，一知智能的人机交互、直播数字人等产品在全球多个国家落地运营。
培育出“六小龙”的人间天堂杭州，连续5年人才净流入率超1.2%、新引进35岁以下大学生每年超35万人。记者采访调研途中，遇到来自全国各地以及海外学成归来在浙江就业安家的青年人，说起政府的安置和支持政策，落户、生活补贴、租房补助、低息贷款……一个共同的体会是“贴心”“安心”。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
功以才成，业由才广。习近平同志在浙江工作期间，就曾作出人才强省战略部署，提出“使浙江成为各路人才向往的地方”。20年来，浙江纵深推进人才强省建设，全力厚植“近悦远来”的人才沃土。目前，浙江省人才资源总量超1500万人，凸显人才集聚的强磁场效应。
浙江成就人才，人才成就浙江。
何以浙江
缺铁、少煤、无油，浙江人均资源拥有量只相当于全国平均水平的11.5%。“先天不足”的浙江做对了什么，靠什么实现了发展跨越？
——伟大擘画，指引开放航程
面对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的新形势和资源约束的现实，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同志，把“进一步发挥浙江的区位优势，主动接轨上海、积极参与长江三角洲地区合作与交流，不断提高对内对外开放水平”作为“八八战略”的重要内容。“立足全局发展浙江，跳出浙江发展浙江”，为浙江开放型经济发展奠定了理论基础、提供了行动指南。
彼时，浙江正处在进一步扩大开放的关键时期，一些企业因资源约束问题突出，选择到外省投资。浙江省商务厅原副厅长张钱江回忆，浙江省内不乏这样的声音，资本外流、企业外迁，对经济发展不利。对于企业要不要“走出去”、怎么“走出去”，思想并不统一。
习近平同志辩证剖析，指出“我们在国际上还要‘走出去’，外省当然可以去”。他还强调，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生产要素的优化配置和跨区域流动，是一个必然的规律。
解放思想、尊重规律，大批浙江企业“北上西进”谋发展，在更为广阔的空间内实现更大发展，全省开放发展呈现“东西双向开放”的崭新格局。
“2004年，可以说是浙江开放发展史上浓墨重彩的一年。”张钱江回忆道，“召开了高规格全省对外开放工作会议，发布《关于进一步扩大开放的若干意见》，提出要实现从‘外贸大省’向‘开放大省’的跨越。”
党的十八大以来，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要抓住当前世界经济格局深刻调整带来的机遇，实施更加积极主动的开放战略”“依托我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以国内大循环吸引全球资源要素，增强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联动效应，提升贸易投资合作质量和水平”。
沿着习近平总书记指引的方向，浙江深入实施“八八战略”，以推进制度型开放为主要牵引，系统谋划推进“平台提能级、枢纽建强、模式创新”三件大事，加快建设高能级开放强省，成功塑造了“三个浙江”——省域的浙江、中国的浙江、全球的浙江，谱写出开放型经济的精彩华章。
——敢为人先，激发民营经济活力
浙江开放型经济发展史，也是一部民营企业勇立潮头创业史。
上世纪80年代初，卖纽扣的19岁温州姑娘章华妹获颁全国第一张“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1994年1月，万向集团旗下的万向钱潮成功在深交所挂牌，成为全国第一家上市的乡镇企业……敢为人先的浙江，放手发展民营经济，成就了一批市场“弄潮儿”，也较早地遭遇了民营经济发展瓶颈。
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会不会动摇公有制的主体地位？非公有制经济的发展，会不会蚕食社会主义公平？21世纪初，质疑声伴随着浙江民营经济的发展，咄咄逼人。
面对这种情况，习近平同志在多个场合高度肯定浙江民营企业的巨大贡献，明确表示“浙江最大的优势是民营经济先发优势”，并强调发展民营经济对增强经济活力、调动人民群众和社会各方面的积极性，加快生产力的发展，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2004年，习近平同志亲自主持召开浙江省首次民营经济工作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强调推动民营经济新飞跃。
浙江充分发挥民营经济发达的优势，鼓励民营企业“走出去”“引进来”。今天，浙江省民营企业在册总量350.53万户，占企业主体总量的92.06%，每千人拥有民营企业56家。2024年，浙江民营经济总量6.1万亿元，有出口实绩民营企业突破10万家，出口值增长10.0%。
浙江省人民政府咨询委员会特邀委员刘亭曾撰文总结，无论是回顾改革开放以来的发展，还是展望今后现代化建设的未来，浙江做对了并且今后还要坚持做下去的头等大事，就是健康发展民营经济。在浙江开放发展历程中，民营企业是当之无愧的“先行军”和“顶梁柱”，正是充分激发出民营经济的巨大活力，才打开了浙江开放型经济发展的崭新天地。
——勇立潮头，发扬企业家“四千”精神
在杭州萧山跨湖桥遗址博物馆展厅里，收藏着一艘残长5.6米、最宽处53厘米的独木舟，这是东亚地区迄今发现最早的独木舟，距今约8000年，无声地展示着浙江先民对远方的向往、对江海的探索，以及深植于基因中的开放探索精神。
在筚路蓝缕、披荆斩棘的创业创新历程中，“四千”精神引领着无数浙商从一个个不起眼的小生意做起，将“小生意”谈成了“大买卖”、“小商品”汇成了“大市场”、“小作坊”变成了“大企业”。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之江新语》“不畏艰难向前走”一文中所言，“浙江之所以能够由一个陆域资源小省发展成为经济大省，正是由于以浙商为代表的浙江人民走遍千山万水、说尽千言万语、想尽千方百计、吃尽千辛万苦，正是由于历届党委、政府尊重群众的首创精神，大力支持，放手发展”。
改革开放之初，集资4000元创办农机厂的萧山农民鲁冠球，为打开国际市场赴美考察，住在汽车旅馆里手绘200多份零部件图纸，用肢体语言向客户解释产品参数。1984年，万向成为首个进入美国市场的中国汽车零部件企业。
上世纪80年代末，义乌第一批商户们带着计算器走出国门闯市场。1993年，义乌小商品市场成交额约45.15亿元。到了2024年，义乌8000多家出口企业将5889.6亿元商品销往全球。如今，义乌通过打造“出海生态圈”，构建了“海外分市场+海外仓+海外展厅”走出去体系，在28个国家成功布局60个品牌出海项目，助力5000余家商户开拓海外市场。
数字经济时代，“四千”精神在云端焕发新生。面对全球航运竞争，宁波舟山港研发“单量单裁+智能化监管”系统，建立装卸效率置信区间模型，使集装箱周转时间缩短约40%。台州机电企业依托“产业大脑”重构供应链，其“数字化出海口”平台带动了300余家中小企业组团出海。
“四千”精神充分展现出浙江人敢创新、敢拼搏、不怕难、不服输的精神面貌。从“鸡毛换糖”到“买全球卖全球”，从肩挑货郎担闯世界到数字化“云商”布局全球供应链，“走遍千山万水”的足迹已化为数据洪流，“说尽千言万语”也进化为AI多语种直播，但其中内核始终未变。
“四千”精神的本质力量源于民营经济、源于市场经济、源于群众为摆脱贫困永不放弃的奋斗，它不仅仅是对浙商群体过去几十年奋斗历程的总结与提炼，更是浙江面向未来接续奋进的鞭策与期待。进入新时代，浙商们不断突破自我、开拓创新，形成以“千方百计提升品牌，千方百计拓展市场，千方百计自主创新，千方百计改善管理”为内涵的“新四千”精神，必将成为浙江开放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新注脚。
（经济日报调研组成员：徐向梅 顾 阳 李 景 谢 慧 秦 悦 柳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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